【方墨】天气先生 C5
C5 直到成为太阳那天
周浩然之前看过一个节目，里面有个嘉宾讲了个故事：他们一行人去极地探险，在冰天雪地里迷路。所有人都觉得必死无疑时，被路过的巡查队救起。巡逻车载着大家逃离死亡，但车上没有人欢呼雀跃，每个人都低着头，一言不发。
那个人说，当你遇到了人生真正的大悲大喜，最真实的反应不是狂喜或者恸哭，而是沉默。
现在的待机室里面就是这种感觉。今天是组合的公开日，还有十五分钟他们就要上台了。没人说话，连平时比较闹的严浩翔都在走来走去，做着夸张的深呼吸。房间里只有监视器里传来的主持人稍显冗长的开场声。周浩然想看看观众席，但是镜头始终没有切过去。
徐一宁环顾一圈，想发动大家聊天活跃一下气氛：“我们各自来说说为什么要成为偶像吧。”
周浩然扶额，亲爱的社长大人真是单纯可爱。他能理解徐一宁想要鼓励大家的心情，但现在这个时刻未免太……
“因为有人在等我。”坐在他旁边的黄其淋回答得意外真挚。
听到这句话，周浩然抬起头看了黄其淋一眼。他脸上是周浩然从未见过的表情。眼睛映着待机室里壁纸的浅色花纹，却又好像没有把任何事物收进去。是浩瀚的、无穷尽的宇宙，又像是夜里没有波澜的，安静的海岸。
黄宇航说：“因为可以不用留锅盖头了。”
同被锅盖头封印过的黄其淋和严浩翔笑起来，另外几个也跟着笑。黄锐推门进来中断了他们的交心时间，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去演播厅候场。
“接下来有请，易安音乐社的六位成员！”灯光随着主持人的话语变暗，六个人小跑着到自己的站位摆好定格姿势。聚光灯亮了，音乐前奏响起，场下已经有了尖叫。周浩然感觉得到背上的注视。转过身之后迎着强烈的舞台灯光，眼睛有短暂的失明，过了好几秒才辨认出台下的人群。很多陌生的眼睛对着他，混合着镁光灯的射线逐渐给身体注入温度。按照之前千百次的练习完成了第一首歌，喘着粗气自我介绍。
“大家好，我是方翔锐。”
意料之中的安静。
但下一个说话的黄其淋掀起了一阵不容小觑的尖叫，比之前solo部分的还要大声。台下有很久以前的粉丝举着手幅叫他的本名，泪眼婆娑。
这就是，他刚才说的，在等他的人吧。
那有人在等我吗。
周浩然的目光在观众席上快速搜寻了一遍，失望之余自嘲了一番。今天才是他真人的第一次亮相，怎么能指望之前那个漫画形象就能带来属于他的粉丝。被黄其淋用手有意无意地轻轻蹭了一下，周浩然才从恍惚之中回过神乱来，匆忙鞠躬赶上了集体的问好。
发布会结束以后，黄锐冲上来和大家拥抱。
“诶，黄其淋呢？”抱完五个才发现少了一个人。
黄其淋才从后台小跑出来，站回队伍里面。黄锐好脾气地拍拍他，说：“我们吃大餐去。”
到了早早就订好位置的烤肉店，黄锐去包厢外面打电话叫其他同事过来。几个小孩也开始接到家里人的电话。周浩然走到饭店外面接到了妈妈的电话，把周浩然从头到脚夸了一通。
“我儿子怎么那么帅！”
周浩然心情稍微好了点：“那是当然啦，也不看看是哪个大美女生的。”妈妈在对面笑得花枝乱颤。
挂掉电话以后，看到黄其淋也在不远处低头看着手机。屏幕的光照在脸上，看得出满脸笑意。和一直期待自己的人久别重逢，换做是他，他也会很开心的。周浩然又有点郁闷，并没有想去搭话的准备走开。黄其淋却看到了他，欢快的叫他名字。
“快看，我拍到观众席了。”黄其淋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上是今天快结束的时候拍的台下观众。原来他那一小会儿的消失就是去拍这个。
周浩然草草扫了一眼，黑压压的背景上面有零零星星几个灯牌，不用多看， 不反正是“黄其淋”就是“黄宇航”或者“严浩翔”。周浩然勉强笑笑：“你真是什么景色都不放过。”
黄其淋听出他话里的情绪，不禁多看了他一眼。
周浩然欲盖弥彰：“有人等着真的很好。”
黄其淋似笑非笑：“你也有人在等着啊。”
“啊？”周浩然莫名。
“我在等你啊。”黄其淋完全地笑开，眼睛弯成新月的弧度，小小的泪痣随着鼓起来的脸颊动了动，“等你和我一起变成大明星。”
周浩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类似告白的话语击中心脏，脑子里乱糟糟地找不到回应的话语。
“和严浩翔、黄宇航、一宁、玺羽他们一起。”
原来是团体爱，不是只对我。周浩然又郁闷了起来，并且这次还陷入了“为什么要因为这种事情”郁闷的疑惑当中。
两个人肩并肩走回包厢，大家已经基本聚齐。小孩子不能喝酒，都用果汁代替。大家一起举杯的时候，黄其淋的杯子轻轻敲了一下周浩然的杯沿。他看着他眨眨眼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的注视。周浩然回过去一个“我没事啦”的表情，将半透明的橙色液体一饮而尽。
吃完饭黄锐早早的就把所有人送回去。“你们虽然出道了，但还是小孩子，别胡来啊。”助理叮嘱过后就继续和其他人勾肩搭背的去下一家。周浩然回了宿舍，坐在床上看手机。不止是妈妈，还有很多知道他出道的叔叔阿姨，以前的同学好友，都发来了祝贺。周浩然一个一个回复表示感谢，退出来以后，发现和黄其淋的聊天框被顶到了页面最上方。、
——我说了有人在等着你吧。
周浩然点开那张图片，那是被黄其淋放大后又截图了的一张现场的照片。在后排一个不起眼的位置，有一个手幅写着“方翔锐”。
周浩然压抑住加速的心跳，把照片放到最大，反复又确认了几次。是真的，有人在为他应援。那些拉筋压腿时经历的身体上真实的疼痛，那些接受批评时短暂心灰意冷的沮丧，那些练习间隙对未来的畅想和期待，原来都有人记得，有人懂得，有人陪着。
周浩然鼻头一阵泛酸，等到他反应过来，自己已经站在了黄其淋宿舍里。对方一脸“我就说吧”的得意，也是真正的为他开心。
周浩然不由分说给了黄其淋一个巨大的拥抱，把后者撞得差点摔在床上。
“刚才那张照片，能不能发原图给我？”
“好好好。”黄其淋笑着打开手机。
临出门周浩然又转过头来。
“你们要一起等我啊，我会成为大明星的。”
黄其淋笑着走到他面前，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：“太好了。”
能出道太好了。能够挣脱那看不到未来的迷茫感太好了，能一步一步走向心中的乌托邦太好了，能够被这么多人喜爱并期待太好了，能和大家一起站在这个舞台上，太好了。
两个人四目相对，距离近的不合常理。黄其淋的笑融化在夜色里，像是沐浴过春日的太阳一样，将那温柔的光芒灌注到周浩然的眼眸里面。周浩然看着他，突然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绪。像是心脏被什么狠狠的揪住又高高扬起，继而再从高空直线坠落下去。他暗自挣扎了一会儿，喃喃地回应了一句：“太好了。”
是的，能遇见你，太好了。
